当我们17岁

当我们十七岁，我们在干吗。

那是一个冰消雪融又春风拂面的年份，那是我们最好的青葱岁月，即便有什么蠢蠢欲动的杂念，那也只能让它放在心里。可喜的是，从1980年到1981年，我们看到了特吕福的《最后一班地铁》，看到了菲利普·诺瓦雷与罗密·施奈德出演的《老枪》，当然还有最火的阿兰·德隆主演的《佐罗》，以及那部笑岔气的《虎口脱险》，更早一年复映的如《巴黎圣母院》《基督山伯爵》及《悲惨世界》等法国佳片。如果说我的青春还有什么值得回味的，可能就是与这些相关的光影、外国译著和刚刚流行即被人称之为的“靡靡之音”。

法国名导安德烈·泰西内的《当我们十七岁》（2017），影片分“孕早期”及“孕中期”两部分展开，即从汤姆的妈妈怀孕说开。与泰西内之前的影片相类似，完全是散文化的影像，温润、雅致又迷思，这种品质也注定他的电影从来没有大红大紫过，除了《野芦苇》（1994）获得过凯撒最佳导演奖、最佳女主角奖之外，他的影片似乎都只是提名的多。

专注于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尤其是年轻人的幽密情感，泰西内的电影的确独树一帜。往往他的影片看后没感到什么特别，却能引起悠长的回响。但这部《当我们的十七岁》至少在思想性上仍迥异于他之前的影片。如同《野芦苇》涉及1962年阿尔及利亚战事，《当我们十七岁》同样涉及远离法国的反恐战争，17岁男孩达米安的父亲南森远在阿富汗反恐战场，担任陆航部队的直升机飞行员，平时只能通过视频与妻子玛丽安联系。

南森唯一的一次返家探亲，还专程来到汤姆家，请汤姆来到他家复习作业。与达米安同样17岁的汤姆生活于比利牛斯山的大山里，上学需几个小时，还要打点自家牧场，且他的妈妈已有身孕需要住院静养。身为医生的玛丽安曾专程去汤姆家里看望诊治，她对达米安说她很喜欢汤姆，希望他能专心到我家学习，也不必往返那么长时间。

问题是，达米安与汤姆虽是同班同学，却像是一对冤家，汤姆曾给达米安使绊子，二人自此掐架不断，搞得跟仇人似的。为此，达米安专门请拳击手波洛学习拳击。虽如此，达米安执拗不过母亲，还是默认了汤姆来到家中住宿学习。

即便如此，二人关系也没好转，反而看起来更糟。汤姆受凉咽喉发炎，玛丽安给他检查，这一幕让达米安看到了，便讽刺他为了博同情，故意受凉，好让我妈给你看病，你的鸡巴有没有硬起来。这当然激怒了汤姆。为此，二人约到寂静的山里对打，结果达米安被打趴在地上。玛丽安并不知道这俩小子还在热战中，以为他们和好了。直到达米安请求汤姆跟他一起去一个偏僻之地，事情才出现戏剧性的变化。

原来达米安通过网络找到了一位“志同道合”的男人，一见面就发现双方都隐瞒了年龄，那老男人要亲他，被他拒绝。他沮丧地出来，一直在车里等待的汤姆下车问怎么回事，达米安不说，那男人跟着出来，汤姆却跟他参观了他经营的奶牛场。待返回来时，汤姆说我都知道了，他跟我说了你的事。达米安涨红着脸说，你那时为何使我的绊子。汤姆说我看你打耳钉好炫耀，看不惯你。那现在呢。现在习惯了。

达米安说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喜欢你。这可能让汤姆有点措手不及，达米安一激动就要吻他，气得他下车要去尿尿，结果不好彩滚下了山坡。达米安无能为力情况下，请来了波洛和母亲。救汤姆上来后，汤姆的胳膊受伤打着绷带，回到家的玛丽安找来他们，让他们掀起上衣，发现他们身上都有挂彩，就说我真后悔让汤姆过来。

这样，汤姆就离开了她家，返回到大山。之后，二人又在学校打架，汤姆被学校开除，达米安却失去了父亲南森。影片花了很长篇幅呈现他父亲遗体告别和安葬仪式，庄严而神圣，其用意显而易见。父亲南森战死在沙场，终让汤姆跟达米安走到了一起，有了那种真正的交响激悦。汤姆的母亲也产下了一名女婴，汤姆抱着这小宝宝，成了合家欢的明证。

沉痛的玛丽安，跟着汤姆走进了大山，这种漫步随意散心的方式，开阔而熨帖，也让这两代人有了真正对话并敞开心扉的可能。她对汤姆说过她无法忍受丈夫离去的悲伤，想离开这南方的小城，可能前往里昂，希望他暂时不要告诉达米安。但影片并未交待她到底有没有前行。

片尾倒是有日式治愈片的小确幸，达米安来到了大山里，跑着呼唤着汤姆，让我骤起一身鸡皮疙瘩，将近70岁的泰西内突然来这么一下子，真是童心未泯。影片的质感，来自于自然的部分，相对于内景更触发灵动和生发细腻的感情。比如开始白雪皑皑的比利牛斯山，与最后大山的郁郁葱葱，正好形成四季循环的比照。

从矛盾走向交融，这看起来都极为稀松平常，并无你死我活。这种自然用意，显示出导演不同的心性和水准。别忘了，泰西内与特吕福、戈达尔一样，都曾是写影评起家的高手。

影片另一个暧昧之处，当汤姆来到达米安家之后，玛丽安因思夫心切，晚上竟然做起了跟汤姆的淫梦，这的确有点雷人，看起来不可思议，却是一个寂寞女人不堪的真实写照。当达米安告诉母亲他与汤姆的事，她并无诧异，乃是抱着淡淡地理解。如同她回应儿子的，你让我说什么（我只能理解了）。这种反应倒是符合人性的，也跟法国开放的现实比较吻合。

说到这，其实影片并没有只是说道这二人“志同道合”的情感这么简单。汤姆乃是那对夫妻收养的养子，阿拉伯人血统。导演精心设计这一“局”，让一个普通的情感跟中东反恐战事与阿拉伯移民相挂钩，可谓国事家事眉毛胡子一把抓，这正是法国当今社会的真实写照。

在欧洲外来移民当中，法国占700万之多，如果加上以前混居和婚配而来的则更多，乃是欧洲外来移民最多的国家，绝大多数移民来自法国前殖民地的北非和中东的阿拉伯人，都是信仰伊斯兰教。且另一个不可忽视的事实是，法国近几年遭受恐怖袭击的频率与灾难程度也是欧洲最多最重的国家之一。

影片让一个纯正的法兰西男孩与一个阿拉伯后裔的男孩，强扭到了一起，一个是公子哥，一个是劳动者，从一开始二人的掐架滋事到后来的情感转化，似乎都想说明种族之间的情感是能相容的，也是能融合的，但这种浅层次的弥合，只是导演的美好愿望罢了。

正如达米安的父亲在反恐战争中阵亡一样，种族之间的融合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并非他们那么冰释前嫌的“志同道合”这么得心应手，要不法国极右翼领导人勒庞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支持者。这说明外来移民的确是困扰法国政府一个极为头痛的问题。

只要有恐怖事件发生，法国普罗大众就会感到这种困扰有加剧分化的危险。想起成绩平平的汤姆却在老师布置的“论中东地区的冲突和紧张”的论文中得到了最优，这都说明导演的鲜明用意。导演想在电影主题上深化一把，结果却有点强塞之嫌。但不可否认的是，其主旨表现上仍有其独到之处。

从两个贫富家庭的个体对立着手，到最终的和解与情感融入，这显然凸现了导演内心的所投射的迫切现实，或者说其内心长期焦灼之所在。在此，不能不说泰西内是一个有思想的导演，如同《野芦苇》中表现个体情感，牵涉到法国大势一样，其用心良苦可见一斑，且影片无论成败，都会让我们对其予以深深的敬意。

2017、5、4

一、同樣的感情，不同的時空舞台和文化裝饰。所以常常把這些本質換湯不換藥的當作風俗片民俗片觀賞。這不是批評，因為可以看到別的人類生活、思考甚至瘋狂的不同的細節，有意思呢

二、前面铺垫的肉体冲突对抗张力很足，以至于最后距離一下子消失並且柔情的交缠一起对比就極强烈。或者說男孩子的一種肉體衝突到極致突然轉變為另一種完全不一樣的肉體衝突。這甚至予人一種深感刺激的具身的體驗

三、話說裡面蟲子還真是多，比如Damien鼓起勇氣（還是在裏比多的驅使下？）找Tom 搭話時穿過的家裡門邊牆上爬的疑似蟑螂🪳，再比如葬禮後陪他媽睡起來扶櫃子的手上的疑似蒼蠅🪰。如果是導演的隱喻那就絕了：前者象徵蠢蠢欲動，後者比喻心亂如麻😂

四、最後的尺度驚人，把小朋友們的麻雀徹底交待（還是電影中成人遊戲後的），但是那個較長的鏡頭（不像別電影那般扭扭捏捏）是如此的坦率直白安寧，以至於觀者必如賢者一般平靜地欣賞這暴風雨過後真實又美麗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