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

亲情的呼唤——评电影《宵禁》

里奇是一个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的人，他厌世、吸毒，甚至一度想要自杀，但妹妹打来的一通电话，让他去照顾自己的女儿，他在与索菲亚相处的过程中重新找回了对生活的热爱，兄妹俩之间的生疏也开始慢慢消融。 影片开头是一个移镜头而后转为空镜头，画面中央是一个红色的电话，里奇带血的手进入画框接起了电话，故事也就此开始了。里奇听着妹妹的请求，镜头特写了他的脸部，他面无表情，神情略显麻木，但掩盖不住眼睛里透出的细微光芒，这是他慢慢走出自闭的开端。当里奇带着索菲亚去保龄球馆时，他们对坐着，导演采用了对称构图，彰显了此时人物之间的关系，此时的他们还并不熟络，索菲亚甚至仍对里奇抱有一丝敌意。当里奇给索菲亚展示了翻页动画后，索菲亚的心灵被这小物件冲击，满脸兴奋与好奇，才终于卸下了敌意，此时导演采用仰角镜头拍摄了里奇，似乎这时里奇的形象在索菲亚心中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而这里也为他们之间的情感发展奠定了基础。后来里奇送索菲亚回家，镜头特写了桌子上的纸——“侵略性袭击及骚扰”，这向观众交代了妹妹的生活环境，她也同样备受压迫，内心灰暗甚至自卑。而妹妹所说，“我不想再让索菲亚有什么偶像”，也道明了他们所受过的迫害。最后，当里奇回到家，他靠着浴缸，镜头俯拍着他，他显得那么迷茫和孤辟，包括在保龄球馆时，他单人坐着，望着周围的人跳着舞，镜头环绕拍摄，在近景镜头下，他的焦虑、恐惧一览无遗——他无法融入他们。最终他选择再次自杀，而再次响起的电话铃声再次给了他对生活的希望，一切似乎没那么糟了。

影片开头里奇动脉躺出的血与洁白的浴缸形成了鲜明对比，触目惊心，迅速将观众拉入故事之中。当里奇准备去接小女孩时，他走在雨夜里，四周的街道都是冷酷的冷色调，像是他不被理解的宿命包围着他，而当里奇遇到索菲亚后，四周环境转变为暖色调，俱乐部黄色的昏暗灯光，让小女孩等他的走廊等等，都是索菲亚的到来给里奇带来的改变。

最后，影片中的音乐也值得一提，里奇从浴缸里走出来去接索菲亚时，响起了悠扬优美的音乐声，这与他在冰冷的城市中，被雨夜包围，哈着气暖手的画面形成了鲜明的声画对比，将这一段里奇的路程变得更加艺术化。后来里奇去找手持毒品的男人时，背景音乐为摇滚乐，鼓点和节奏感极强，高密度的鼓点敲打着，像心脏声一样跳动不停，为影片渲染了高度紧张的气氛。最后里奇在去浴缸里接起妹妹的电话时，妹妹拖他以后有时间来照看索菲亚，这一请求让里奇明白自己找回了失去已久的亲情，背景音乐变为了欢快的口哨乐，里奇也嘴角上扬，神情愉悦，亲情的爱将他包围，让他重新唤起对生活的希望。

如果非要说人与人之间有什么牵动着彼此的生命的话，大概就是爱了。

谁不渴望被需要呢？尤其是在已经失去希望的时候。电影开头的bgm悄然响起，宛转悠扬，与画面似乎格格不入，血迹斑斑的地板，血水混杂的浴缸，沾满血的纱布和刀片，此刻的瑞奇像是在忏悔，干净的人声与污秽阴暗的室内以及麻木的他形成鲜明的对比。黯淡的光线打在瑞奇毫无血色的脸上，观众仿佛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绝望，但就在这个生命快要消逝的时候——电话铃声响起来了。简直是救命的稻草！突兀的铃声拉回了瑞奇的思绪，来自妹妹的请求也让他濒临破碎的心有了一丝动容，或许还能再撑一会，短短的电话线连接着的是一对关系破裂的兄妹，承载着的是一条脆弱的生命仅剩的一点温情和牵挂，故事就此拉开序幕。

有些东西是时间和距离所不能阻隔的，比如亲情。久未见的侄女似乎和他想象的不一样，略带点叛逆任性的漂亮小姑娘，三言两语就已经能推断出麦琪平时是怎么告诉她关于瑞奇的事了，也侧面映证了兄妹俩的关系僵化到什么程度，但索菲亚冷漠到近乎厌恶的态度还是让人费解，仅仅是因为瑞奇失手摔过她？现在还不得而知。颓废的叔叔带着傲娇的侄女去了自己以前待过的地方，索菲亚的态度在瑞奇送给她连环画后有明显的转变，从一开始的爱搭不理到主动盘问，整个人也活泼了不少，那本连环画是瑞奇和麦琪小时候最喜欢的读物，也是年少感情的一个象征，瑞奇大概也不会想到，它会成为解开索菲亚偏见的契机，这是全片最大的转折点，瑞奇是个懦弱并且极端的人，但在那两个聒噪的女人吵嚷不休的时候，他却突然爆发了，索菲亚出来后他又温柔细致地为她整理衣服和头发，前后的反差不必多说，他对这个侄女有多上心也可见一斑。要说最精彩的莫过于索菲亚在保龄球馆的一段舞蹈了，当周围的人随着音乐的节拍一起律动时，瑞奇却显得有些茫然和无措，长焦镜头下背景被模糊了，瑞奇就像被隔离在这个世界之外，莫名的无助和孤独——一如多少个不眠夜他独自躺在冰冷的浴缸里自残，囚困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不为人知。到这里索菲亚对瑞奇已经消除隔阂了，叔侄二人乘电车回家时，索菲亚把小脑袋靠在瑞奇肩上，这温馨的一幕也成了观众津津乐道的一个画面，（正）三角形构图也暗示两人的关系趋于稳定，索菲亚对这个鲜少见面的叔叔产生了依赖和喜欢，血浓于水，亲情的呼唤永远无法斩断。

事情永远不会只有单纯的某一面，这一点在瑞奇看到麦琪家里茶几上的判决书时就明白了，自己这个哥哥曾经劣迹斑斑，甚至失手将索菲亚摔到了地上，这已经足以让她禁止自己接触索菲亚，而长期的家庭暴力更是让麦琪对男性有了极大的偏见和不满，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索菲亚一见到瑞奇就满面冰霜。但正如同上文所说，亲情是永远无法斩断的，在瑞奇带着麦琪回忆了儿时的记忆以后，麦琪心底那一点血缘的呼喊终于破茧而出，冰释前嫌，而她的第二通电话，又一次将陷在边缘的瑞奇从死亡线上拽了回来。结尾处有一个细节，瑞奇在发现麦琪打来电话时没有选择立刻接通，而是拔掉了线安静地等了几秒，等到电话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才急匆匆地接上并火速拿起了听筒，他在作死吗？不是——他在试，想看看麦琪是不是真的找他还是按错号码，这个敏感脆弱的男人内心所有起伏都牵动着剧情，一次一次巧妙的转折，惊险的“恰好”，终于让他获得救赎。

让瑞奇重新燃起希望的是爱，让索菲亚敞开心扉的也是爱，让麦琪放下固执和怨气的还是爱。这部影片讲述的是一个彼此救赎的故事，充满温情又引人深思，相信多年之后，还是会记得瑞奇大叔和索菲亚依偎在一起的温暖画面，相信爱能拯救生命，血缘无法阻隔。

短片《宵禁》将视点放置于生命希望的黯淡与重燃上，运用极富艺术感染力的音乐，透过鲜明而典型的色彩元素，在亲情介入而致的人物关系变化中，通过对一个徘徊自杀边缘的男子理查德寻死到向生之心理过程的展示，在挖掘爱与“被需要”意义的同时，也完成了对都市人在面对城市的虚幻光影时迷茫、孤独的思考与救赎——唯有温暖与真情足以冲破牢固的“心禁”。

音乐设置呼唤情绪共鸣。片中以音乐传情的段落并不少见，其中最经典的莫过于球馆里以心理蒙太奇手法展现出的戏剧化的一幕：节奏感颇强的欢快乐声响起，索菲亚与球馆里的其他人都随着节奏纵情地摇摆、舞动，仿佛世界顿失了冷漠、拘谨。声画合一的和谐把理查德与观众都拉入了一派轻松幽默的气氛之中，感受愉悦的同频共振，在这个温馨的场景里，没有人是被遗忘的“孤岛”，隔阂伴音乐渐响而消除，希望随舞步愈快而升起——音乐与节奏的舒展变化，是人内心由封闭至开放、由孤独到丰盈的过程，暗示着人物生命的新生。这将影片推向高潮的同时，折射出生命救赎的深刻主题。

色彩运用隐喻内心世界。短片在最突出的色彩元素便是红色，寓意着血腥、欲望和生命。“红”是血腥的——带血的刀片、暗红色的地板砖、血色浑浊的浴缸，给人以压抑、绝望之感，无一不展示出理查德的厌世、焦躁的心理，刻画其欲自杀了结的痛苦内心世界。同时，“红”又是欲望、生命之红，而欲望让终结生命变得“困难”。特写陈旧的红色电话首尾呼应，两次响起驱离死神，隐喻着生命的希望；两次被濒死的理查德接起，喻示着他的求死并不决然，仍存对亲情的眷恋与渴望被爱、被需要的心理需求。红色如同救赎的热浪喷薄流淌，淌过了理查德由危险向安全过渡的全过程，彰显出生命的意义与价值。

人物关系承载主题表达。索菲亚作为情感沟通的纽带，连接了舅舅的灵魂拯救与母亲的自我解脱。值得细品的是，理查德与索菲亚乘电车回家的段落。起初前景栏杆分隔画面，二人距离疏远；逐渐地索菲亚主动靠近，最后安心地靠在了他肩上。简单的细节却是他们几个小时内情感变化的生动印证：灵动温馨的简笔画、吧台前的聊天、归家后的拥抱，无不推动了二人心理从疏远隔阂到信任依赖的转变。在如斯的转变中，心火将熄的理查德无疑获得了久违了温暖，被赋予了生的希望，使之后他重接电话线、接起电话的情节显得合乎情理。而叔侄感情的升温，亦促成了理查德与麦吉矛盾的和解，三人关系的和缓趋向不断推动叙事发展，从而引出影片主旨意蕴的表达：一场关乎亲情与生命的拯救。

导演肖恩对身处低谷中的生命持一种真诚关切的态度，这种关切并非客套疏离的角度，也不是一种圣人俯视的姿态，而是以音、色、人的羁绊刻画反映了真情呼唤的力量。没有刻意的强调煽情，其成功在于挖掘并展现了代表着社会上堕落、绝望的个体形象亦能重拾自我价值、迎来灵魂曙光的一段被救赎的经历，因而使短片溶注了“生”的温情与“活”的希望——愿每个孤独的生命皆有情可温，以解除心禁，尽赏良宵。